站在用石灰砌成的白色墙壁外,一股浓浓的药水味扑鼻而来,从呼吸道传入喉咙里,马源林呛了一声,忍着强烈的脑部震荡睁开眼来,迷惘的看着前方。
狭窄的病房内,断壁残垣,坑坑洼洼。一顶陈旧而又生锈的吊顶风扇正在呼呼的转动着。
鲜红的流动红旗,似乎才是这里最亮眼的陈设,上面写着:祝贺,瓦罐村诊所被评为新一年救死扶伤好典型,1984年,县医疗机关敬上。
浓浓的时代气息,都让他觉得这压根就不是一场梦。
年近50岁,拥有百亿身家的他,刚刚查出胃癌晚期没多久,本来就抱着活一天是一天的态度在世上苟延残喘。
只是睡了一觉,就重生回了30年前?
是的,重生了。
1984年,马源林刚满20岁,家中祖上做过拔贡,后来家道中落,到了他这一辈,祖产已经被挥霍得一干二净。家中除了他以外,就剩下妻子孙文慧。
也许是从小养尊处优惯了,导致他现在不学无术,心比天高。
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瓦罐村开始时兴砖窑行业。马源林的一个朋友走南闯北回村,穿着一身潮服,自称是在外地跟人合伙做砖窑生意的,每年净赚好几十万!
哄骗他入股!
就这么,马源林眼红了。回家找老婆商量不成,就打了她,拿了3000块钱。结果呢,股份入了,对方却跑路了!
马源林一无所有,想起了妻子的好。这才来到了瓦罐村村诊所,乞求妻子的原谅,跟他回去。
“马源林!你个破罐子!敢打我姐?”
最中间的一张病床旁,18岁的小舅子孙峰正青筋暴绽,极力的嘶吼着。
几秒钟以后,见他还楞在原地,连句道歉的话都没说以后,直接怒气磅礴的冲了上去,将他按在了地上。
“我t死你!”
砰!
孙峰一拳打了上来。
要多凶猛有多凶猛。
马源林个头本就比他高,此刻,见这一拳打过来后,本能的一个扭身,占据主导地位,握紧孙峰手腕的同时,不苟言笑道:“阿峰,给我一点时间,让我和你姐好好聊聊成不?”
“不可能!你不就想让我姐跟你回去吗?今儿个只要我在,你就别想如意!”
孙峰咬牙切齿道。
马源林这个破罐子的行为,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。
之前都考虑姐姐的想法,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可是这次,这混蛋居然用啤酒瓶子去砸她的脚腕。
身为弟弟,不狠狠的教训他一顿,一口气出不来!
“我知道这次是我做的不对,我发誓,我发誓行不。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姐的。”马源林说完,腾出一只手来,放过头顶,“我,马源林,对天发誓,从今天开始……”
“够了!”
一道极为冷冽的呵斥声打断了他的誓言。
一瞬间,周围静悄悄的,落叶可闻。
孙文慧,这个在他一无所有时,陪在他身边、承受他一切恶行、并奉献出自己一生的女人,此刻正仰靠在最中间的病床上,扎着简洁的马尾辫,穿着一身粉红色的涤卡上衣,标准的瓜子脸。似乎是深受这次家庭暴力的影响,嘴唇上下一片泛白。脚脖子周围,裹了好几圈纱布。
看样子还很严重,白里透红。
此刻,拔掉手上的针,崩溃的捂着自己的耳朵,眉头紧皱,姣好的面容上尽显狰狞。
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到马源林说这种话,但每一次的发誓都不过只是一股耳旁风,用不了多久,他还会再犯。
她已经绝望到,从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找不到任何一丝安全感了。
“这种话,你讲得还少吗?”
也是,这种话,他曾经不止一次和她讲过。
如果不是当年自己游手好闲常年在外,她也不会为了扛起这个家,积劳成疾去世吧?自己也许会一辈子浑浑噩噩下去吧?
马源林在心里叹了口气。